不到2岁的女儿,被保姆遗忘在电梯间后,从8楼走廊窗户边坠亡。47岁这年,陈长江幸福美满的家庭彻底被撕裂。妻子重度抑郁、患癌岳母一度拒绝接受治疗后离世……丧失女儿的巨痛,令他无所适从,常常一个人躲着偷偷哭。
面对无任何道歉表态的冷漠保姆,陈长江无法原谅,不能释怀。他期待着,一纸判书——过失致人死亡罪,让保姆得到应有的惩罚。
痛不欲生的几分钟
(资料图片)
坐在酒店露台的椅子上,陈长江有点恍惚,他仿佛看到女儿咯咯笑着跑过来,喊“爸爸、爸爸”。一回神,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。
这里是他和女儿的“秘密基地”。工作时,带女儿过来,她会在露台的草坪上嬉戏玩耍,绕着会议室里的椅子跑老跑去。
陈长江已故女儿照片 受访者供图
陈长江还记得,事发前一晚,带着女儿在广场上散步。父女二人来回踩着地面上变换颜色的地灯,女儿高兴地“躲猫猫”。
幸福、期待、快乐,在2022年的初夏戛然而止。2022年6月14日晚间,在联合世纪新筑小区,陈长江家里的保姆带着不到2岁的孩子乘坐电梯,出电梯时将孩子独自一人遗忘在了电梯间。随后,电梯带着嚎啕大哭的孩子升至8楼,不久后,孩子从8楼坠至2楼平台身亡。根据事发时小区监控录像显示,这一过程大概有近3分钟的时间。
在这之前,陈长江原本打算带女儿回家洗澡睡觉。但保姆提议带孩子去玩滑板车,十多分钟就上来。没想到,从3单元15楼搭乘电梯下到1楼,女儿出了意外。
那时,他们一家人为庆祝女儿即将到来的2周岁生日,刚刚拍完全家福。
在保姆走出一楼电梯8分钟后,陈长江才接到了她的电话,被告知孩子不见了。担心女儿被拐跑,陈长江先在自己所在的2单元找寻了一圈,并立即拨打报警电话和物业电话。
事发时监控画面
随后,陈长江赶到3单元寻找女儿,但始终没有找到孩子。“孩子坠楼时,有巨响声,保姆不可能没听到。她一会和我说自己在一楼,一会又说在负一楼,这是在误导我。”陈长江说。
当寻到2楼处的平台时,如同噩梦骤然降临,陈长江看到了心碎的一幕。女儿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,气若游丝。
坐着救护车去医院的几分钟里,陈长江仍无法想象如此可怕的事真实发生了。抵达医院经过抢救,女儿还是因内伤过重永远离开了。主治医生说:“错过了黄金抢救时间。”
等待开庭的10个月
近一年过去,这个曾经引发广泛关注的事件已鲜少被人提起。陈长江在今年3月搬了新家。前不久,他还带着妻子去西双版纳散心。看到路上穿着傣族服饰的孩子,妻子再度崩溃了。
2023年除夕夜在新家度过 受访者供图
妻子甚至尝试服用一百多颗安定药自杀,幸亏有热心网友看到妻子的“遗言”,联系了陈长江,及时洗胃救治。
“我以前非常乐观积极,事情发生后,10多天没怎么吃喝。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。”潮新闻记者见到陈长江时,他有些颓废,双眼红肿,两鬓斑白。
尽管事发后陈长江曾反复观看监控录像,找寻证据。但现在,他没有勇气面对。孩子坠亡时的场景总会闪回。陈长江忍不住想到,在孩子坠楼前,她会不会嘴里喊着“爸爸、爸爸,快来救我”。他无法想象女儿当时该有多疼。
搬到新家后,陈长江把女儿的小床一并带过去了。“常常想着,她会不会回来?找不到家怎么办?一开始我们不想搬,但真的内心太痛了。”说到这里,陈长江哭了。
家庭无法愈合的伤痛,时刻提醒着他一切没有过去。
清明节祭拜 受访者供图
曾经活泼开朗的大女儿在提到妹妹时,也会变得沉默。“我和妻子伤心难过的时候,大女儿也会抱着我们一起哭。”陈长江说,因为妻子的病情,无法很好照顾大女儿,女儿心理压力很大,于是给女儿转至寄宿学校,换个环境生活。
4月18日,陈长江将等来该案件的公开庭审。检方以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向保姆提起公诉。2022年6月15日,据公安出具的《立案告知书》显示,保姆吴某某过失致人死亡一案符合刑事立案标准,已对该案立案侦查。
陈长江将出庭陈述事实,法院还给了陈家两、三个旁听席位。拿到法院传票的时候,陈长江和妻子几乎一夜没睡。庭审现场将会公开孩子坠亡更多细节,包括事发时监控录像,陈长江内心有些彷徨失措。“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,看到保姆会不会激动。”
开庭前,陈长江和妻子商量,打算去孩子安葬的金山茶园祭拜。按照女儿外婆的遗愿,他们也将外婆的墓地安置在了孩子边上。他想告诉女儿和母亲,马上就要有结果了。
外婆跟两个孩子的合照 受访者供图
无法原谅的疏忽
孩子刚离世后的几天,保姆相左的说辞让人怀疑。“她说,孩子出电梯后,又回到电梯捡树枝。电梯停留在了8楼,也去找过。”但陈长江事后调取监控发现,女儿被留在电梯后,保姆曾出现在负一楼和一楼,期间还用方言打过电话。
去年事发后,潮新闻记者曾拨打过保姆电话。保姆称:“电梯门关上后,自己心很乱,按了电梯,但门怎么都打不开。”
说着说着,保姆在电话里哭了起来,“我也是当父母的人,这可是孩子的命,家里人也不理解,造成这样的结果,我真的……”
对此,陈长江并不认同。陈长江提到,事发当晚,大女儿曾看到保姆在家搜索着“保姆意外导致孩子死亡”的相关信息。
直到现在,陈长江都未收到保姆及其所在家政机构的致歉。“如果是意外,保姆之前能真心悔过,承认自己的过失,尽到及时救助义务,我也许会原谅她。现在我只要她得到应有惩罚。”
陈长江整理孩子遗物 受访者供图
目前,一审以刑事诉讼为主,陈长江并未提起民事诉讼。“目前暂不考虑追究涉事家政机构、物业方、施工承建方的责任。”陈长江说。
陈长江曾联系家政机构索取保姆资料,但对方已交予警方为由,拒绝提供。后来,便不再回信息。“保姆来我们家才7天,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。”当时,陈长江给保姆开出了月薪8000元的工资,13薪、月休4天,负责孩子日常的陪护。家政机构还给陈长江看了保姆的高级母婴护理师证书。
没想到这竟是一场“谎言”。陈长江事后在人社部全国联网查询页面中,压根无法查询到保姆的证书编号。
陈长江有时会想想,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灾祸?女儿坠楼前爬上的走廊窗户,四五十公分高,没有防护栏,之前为何未有任何安全考量?
他也有点自责,如果当初自己亲手照看女儿,这样的悲剧是不是不会发生?把女儿从出生到2岁之间的生活片段,整理归纳了文档,陈长江会时不时翻看。回忆涌上心头:女儿大声背诵《三字经》;黏着爸爸妈妈睡觉;拍着小手吃喜欢的小河虾……
女儿出生时,陈长江发了朋友圈 受访者供图
他需要从崩溃中抽身。这一年,这位悲痛的父亲,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抒发思念,呼吁严格考察保姆入行资格,“我女儿的离开,希望能给保姆这个行业敲响警钟,规范行业准入门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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